溺水小刀

深男 《魇》

深男

陈深的一场梦

虐 短完

民国的大上海，每一处都沾染了奢靡淫乱的气息，战火的硝烟隐匿在每个人的心口，大家若无其事的装起面具，活动在自己的小世界，避免任何与死神的交汇。

陈深觉得自己浮浮沉沉，像是坐在大海中央的一叶扁舟上。四周茫茫无际，海浪声一下一下盖过他的呼吸，伸出手抓到的也只是虚空潮湿的水汽。他梦到小男和自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说笑，纤细的胳膊亲昵的环绕着他，将那条织满情谊与酸涩的围巾套在他脖子上；他梦到那杯绿茶，空了的杯底只剩一坨厚厚的泡软的茶叶，杯壁上还残存着那人的指纹和樱粉的口红印，几股热气从杯底缠绵而出，可陈深只觉得从头到脚的冰冷。

他还梦到一双宽厚的臂膀，牢牢的箍住他的脊背，在他耳边吞吐出“兄弟”这个字眼；梦到一双冰冷的、布满伤痕的手，却极有力量的握住枪，抵在他的额头，用坚定的决绝的泪眼，告诫他该活下去；他梦到一个瘦小的身躯，梦到泛着热气的酒杯，梦到紫色的披肩……

离开那个地方之后，他总是会梦到这些。他看着舞厅的曼妙女郎，一口冰凉的格瓦斯入肚，仿佛一瞬间穿越到了几年前。他原本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性子，但连续的梦魇折磨的他疲惫不堪。那双闪亮的泛着泪光的充满着他身影的眼睛，总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刺入他心里，在这种时候，他总觉得自己死过一回，他也恨不得自己死去，可是家国之矛盾纠结，怎么可能一句话说的清？

他后来几乎每天都去看皮皮，在没任务的时候。皮皮很乖，但有的时候会露出疑惑的表情。他没问，陈深也没深究。飘摇的命运让这仅存的温馨弥足珍贵，虽然他还是会想起那些，尤其是在皮皮面前。陈深觉得自己像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，战场上他目光坚毅，奋勇杀敌，将自己的一身血液铺洒在滚烫的土地上。到了夜晚，他又像一头失了智的困兽，待在牢笼里，贪婪地看着外面那些自己永远再也触不到的温柔。

小男死后，他曾经对尚未懂事的皮皮，吐露自己内心隐秘的伤痛。他说他是病人，她是医生。医生走了。没能治好自己满身的伤，没能来得及回应那炽烈的噬骨的爱意，她就走了，留下自己一身疮痍，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上。陈深经常看着那条围巾的纹路，想象那双手的主人哼着轻快的调子，一边密密的织一边嘟囔着陈深戴上一定最好看了，等哪天碰到他一定要让他试试……他俯身，细细嗅着上面的气息，是甜的，带着阳光的味道，一如她的笑容。

陷入沉睡前，陈深攥紧了那只蓝布绒盒子，盒子里空空如也，那只灿烂的镶着太阳花的戒指已经随它的主人深埋于岁月中，他喃喃道：嫁给我，小男，这一次，不要再逃了。